佛教史(上) | 20210228 法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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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心尊者

2021年02月28 法谈




图片下方为录音内容小标题及文字



佛教史(上)

法心尊者20210228法谈 


录音概述(按时间顺序)

  • 南传佛教、北传佛教、藏传佛教都不代表原始佛教。(0:00:00-0:08:30)

  • 佛陀制戒的因缘。什么是佛陀时代的东西?什么是佛教独有的东西?(0:08:30-0:17:46)

  • 要从古印度出家的目标来认识佛教。耆那教的道路和佛教不同。(0:17:46-0:24:29)

  • 以烦恼的减少为衡量修行标准,不要以境界为标准。理解解脱。(0:24:49-0:32:06)

  • 出家的目的是离苦,不是追求真理。出家目标的偏离与部派佛教的出现。(0:32:06-0:38:15)



我们来捋一捋佛教史,因为我发现这个事还是挺重要的。

 

  缅甸出家

 

我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去缅甸出家呢?因为我听说南传佛教是最原始的佛法,包括行仪、穿衣、托钵,包括修行方法,都是属于最纯粹、最原始的佛法。我是这么听说的,所以我去缅甸出家,并不是因为我对南传佛教或者具体的某一个派系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我只是想要去了解真正的佛陀的教法。

 

在缅甸呆了几年之后,其实也有很多让我感觉到有点不太能生信的地方,比如它也有很多仪式化的东西,甚至也要做法事–就是出家人会给在家人祈福、念经,也有很多宗教化的像迷信的一些东西。但我自己又不喜欢“你告诉我怎么样,我就接受”,我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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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从修行的角度来说,会发现我所接受的这套修行理论也很明显地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最核心的就是对觉知的强调。比如说强调觉知身体具体的某个部位,不管是肚皮也好,还是脚也好,还是鼻端呼吸也好。按照南传的理论,你觉知这个地方,随着你的专注力,也就是南传所谓的定力的增长,你就会看到它的三共相–无常、苦、无我的共相。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觉知的功能是每个人都有的。你说一般不修行的人,他觉知的不够细,所以他觉知不到三共相吗?好像也有点牵强,因为外道也修行,外道也觉知。尤其是你看练瑜伽的人,他们一样要觉知身体,而且他们觉知的花样更多,一边摆姿势一边觉知。那为什么他们不行呢?你能觉知到三共相,难道他们就不能吗?这个地方就有点问题。

 

如果你要去深究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南传的禅师就会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正见,他们不认为一切都是无常、苦、无我的。他们解释的正见就是–你要知道无常、苦、无我,他把正见等同于三法印。

 

那问题就来了,你要先知道一切都是无常、苦、无我的,你才能觉知到无常、苦、无我,那所谓的实相,还是真正的实相吗?是不是你有预设的观念,你才觉知到这个东西呢?包括还有很多地方,让我很多的疑虑。



 

南传、北传、藏传都不代表原始佛教


然后因为机缘巧合,我开始读经,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因德嘉长老想让我教别人禅修。那我就看书,看了很多,众说纷纭,很多的定义很模糊。我记得看到慈济瓦西亚多写的《智慧之树,不返之流–观禅的修行与进程》里面,他提到说很容易把正念跟正定的概念混淆。他说他自己有时候经常感觉分不清楚正念和正定有什么区别,这也是我自己那个时候一直以来搞不清楚的一个地方。感觉正念和正定好像是差不多的意思,正念就是觉知,正定就是专注的觉知,好像没什么区别。

 

后来就读经,就更感到奇怪了,看到佛陀在经典里对很多概念的解释,好像跟我学的完全不是一套东西。而且我们所学到的那些,认为很重要、很核心的一些理念、一些修行的概念、佛法的理论,在经典里面甚至根本就不提,提也就提那么寥寥数语,很明显你能感觉到佛陀并不认为它有那么的重要。

 

但是,佛陀所强调的那些东西,在我之前所学到的里面,好像也不怎么强调,比如说四圣谛、缘起法。实际上一些禅师、法师也会讲,但是总的来说好像跟你的修行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他讲理论是一套,你学了很多的知识,比如说他会把缘起解释成你怎么投生的,你知道了原来人是这样出生的,然后你修行是另外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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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我刚刚开始学习禅修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问题。学习《阿含经》,理论讲的五蕴都是无常的,这个讲的挺好,修行怎么办?观呼吸,就好像没什么直接的关联,当时这种感觉特别明显。

 

后来读完经之后,因为那时候还在缅甸,还要继续修,可能在潜意识里这些东西就扎根了,开始有一些想法就蹦出来。比如说在禅修中体会到一些东西,可能某句经典中的片段就浮现出来,就想到:是不是这个才是佛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呢?我这个体会是不是佛陀所说的七觉支的某个觉支呢?或者说是八正道的某一个呢?这个是不是才是定?这个是不是才是念?为什么佛陀是这样解释念?这样解释定的呢?然后自己一点一点地这样去琢磨,稍微摸索出了一个大概。

 

后来再加上看到很多西方的学者,包括日本的这些出家人、在家人,他们的一些研究,通过把修行的理论做对比的这样一些研究,也间接地印证了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很多看法,才知道原来不是只有我自己这样想,原来很多人已经走过这条路。然后慢慢慢慢地差不多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基本上把这个框架梳理出来。然后才明白,原来佛陀的教导就是可以直接用来实修的,而且它是最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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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地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佛教的形式,不管是南传佛教还是北传佛教,还是藏传佛教,都不代表原始佛教,或者说跟佛陀的教导都有本质上的区别,基本上就是自成体系的一套理论。

 

南传有一套理论体系,北传其实不是一个整体。因为从佛教史上来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北传佛教,其实包含了说一切有部的中观思想,还有唯识,还包含了一点后面的如来藏思想,它是很多思想混杂在一起。然后到了我们中国又有禅宗思想混进来,包括净土宗这些东西,我们现在看到北传佛教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佛教理论体系。藏传佛教的核心就是中观思想,后来又结合了西藏的苯教,就形成了现在的藏传佛教。它们其实都是历史的产物。



 

 佛陀制戒的因缘


所以,那时候我自己也是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信仰崩塌。不光是在法的方面,包括律的方面也是一样的。有很多戒律,注释书里的解释方式很不能让我信服,我觉得那个纯粹就属于是咬文嚼字,就是抠细节。如果去看律藏里佛陀制戒的因缘,很多制戒因缘他并没有跟你说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制戒,也只能是自己去琢磨。当时看了很多对于南传巴利律解释的书,包括古代觉因尊者的《善见律毗婆沙》(那其实是在中国流传下来的),都去看过。

 

后来就慢慢琢磨,琢磨的多了发现这些戒律很多其实也就是那个年代印度的一些风俗、一些公序良俗,就是大家都觉得你干这事不太合适,所以佛陀就制了这么个戒。比如关于“不能打伞、不能穿鞋”这种戒律。为什么不能穿鞋?为什么不能打伞?你现在去缅甸看一看,你就知道了。缅甸那些穷人家的小孩,他们就是不打伞、不穿鞋的,因为他们买不起鞋,买不起伞。他们平常在外头下雨的时候也不打伞,他觉得很自然,就像动物也不需要打伞一样,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一下,如果整个国家都是这种生活水平,大家都习惯了不打伞,你平常出门打个伞,给人看来你就是一个很奢侈的人。穿鞋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光脚,你穿个鞋,就好像现在我们看这个人非常奢侈一样。我们现在看到有些出家人特别奢侈,我们也会提醒的,那个年代也是一样的,所以佛陀才会制定这些戒律。但是到了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大家都穿鞋,你光个脚反而显得很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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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研究的越多,就包括戒律的层面也会发现,就是戒律这方面佛陀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创意的。他没有发明戒律,他制定戒律都是根据那个年代的情况来制定的,包括我们穿的袈裟。我们现在南传这个袈裟到底符不符合佛陀时代的那个样式,都是有争议的问题。再加上佛陀时代,他为什么要有割截?那是因为他们那个布就是捡来的。他们最早用做袈裟的布,是从墓地里那个死人衣服里面拿过来,拿过来之后自己剪一剪,然后把它几块拼起来,然后染个色拼起来。

 

为什么要染色呢?因为在家人穿白衣,所以在家叫“白衣”。那出家人拿树皮给它染个色,为什么?染了色之后,这个袈裟别人就不偷了。因为那个不是白的,人家看着那个脏兮兮的,树皮染过的,就不想要,就不会被偷。再一个,还要做坏色。什么叫坏色?你要染黑一块,为什么?一个是因为大家袈裟都染成一个颜色了,还是要分辨一下,这个是你的、那个是他的。第二个也是因为防止被偷,它都是很有实用意义的。

 

然后到了现在,我们就会去执着这些袈裟必须要怎么怎么样,必须要做成什么规格。而在佛陀的年代,外道跟佛教僧人穿的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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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部经里就能看出来这一点,佛陀出去行脚,他半夜住在一个人提供的住处里面,那个住处里有另外一个出家人。他俩交流的时候,佛陀就问:你是跟谁出家的呀?你是跟谁修法呀?那个人就说:我是跟释迦族的乔达摩修法。佛陀一听“是我的徒弟“。他俩互相交流了之后 ,这个人才知道他面前的就是乔达摩佛陀。也就是说,他既不认识佛陀,佛陀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子。这说明从外表上看,佛教僧团的僧人跟外道也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第二,就是佛陀本人跟一般的僧人,外形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别。所以,佛陀是一个你看到他可能会觉得气宇轩昂、气场非常强、气质非常好的人,这从一些经典里面能看出来,有这样的表述。但是你说他跟别人有什么明显的差别,那肯定是没有。尤其是经典里的一些关于三十二相的表述,说佛陀特别高,三米多、五米多高,身上有些奇异的样貌,那绝对是没有的。因为在很多的经文中你都能看出来,就是有的人没见过佛陀的人,他第一次见到佛陀,他是不认识的。你就知道后世的很多关于这些问题的表述,肯定也是有点问题的。



 

佛教本身就是印度历史上的一个产物


我们如果明白了佛教的这些东西,它本身并没有那么强的特殊性,甚至连佛陀本人,至少在外表方面他也没有很特殊。那么,你再去看佛陀的教法。实际上我有时候经常建议很多学佛的人,可以去看一看印度教、婆罗门教的这些经典,你很有可能看了之后就会陷入迷茫,因为你会发现他跟你学的佛教一点区别都没有。他们讲的东西跟你所学的、所谓的这些佛教毫无任何区别。

 

人家也讲无明缘行、行缘识;人家一样讲无常、苦、无我;人家一样讲觉知,讲得还特别的细;人家一样有四禅那、三摩地,全部都有,没有任何区别。然后,你如果你现在去印度,你去问印度人,耆那教、佛教、印度教,教法上面、教义上面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搞不清楚,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有什么区别。

 

所以,其实你会发现很多的这些东西跟外道,不管是律的方面,还是法的方面,还是外在表现形式方面,没有太多的差别。而且,佛教本身就是印度历史上的一个产物,就是佛教的理论体系、包括它的僧团的组织形式、构成都是立足于那个年代的印度的土壤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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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像我刚开始学南传的时候也是这样,很极端,认为佛教就应该这个样子,就是佛陀怎么说的,就应该怎么来,佛陀怎么制定的戒律,你就应该怎么做,你不要怀疑,你也不要问,你就照做就行了。

 

但实际上,如果我们了解过唯物史观的话,你就知道历史是不断变动的。很多我们现在看到的不同的表现形式,它是历史的产物。历史的产物是没有对与错的分别的,它只不过是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演变,自然的演变而已。它不演变是绝对不可能的,它必须要演变,它如果不演变,它就被历史淘汰,它就生存不下来。

 

所以,不同的佛教表现形式,它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不同的地域(的原因),它融合了当地的特色,所以它才能生存下来。不然我们现在就看不到佛教了,它如果完全不演变的话。

 

如果回归到经典中,现在通过考古学、通过文献学,我们可以知道,相对来说南传的这些经藏,叫《五部尼科耶》,多了一个《小部》,北传是四阿含,这些是我们现在可以认为相对比较原始的经典,但是它绝对不是完全没有经过修改。包括北传的《阿含经》,其实也能看出来掺杂了很多后期的思想色彩。南传的也有很多掺杂,很多学者在做这个工作。

 

但是,这个工作基本上不太可能做到完美的,因为是历史的东西,除非又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关键性的证据,决定性的证据,可能这一方面的研究才能有比较大的飞跃。暂时来说,我们并不能知道这些经典中,具体很准确的说哪句话就是佛说的,哪句话肯定不是佛说的,有的能知道,但是到底哪一些才是佛说的,我们根本就不能知道。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其实并不知道佛陀说了些什么。



 

 佛陀的教导唯一独特的地方


那么,佛教对我们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你还是要回归到,你要了解那个年代印度的社会环境、思想环境。在那个年代的印度,他们对于出家修行,是有一个普遍的认识的。出家这个事也不是佛陀发明的。我们现在一说出家,就是一般指的佛教出家。当然,道教也有出家,后来他是受到佛教的影响,才有这种出家的形式。

 

出家这个事不是佛陀发明的,你从经典中也能看出来,佛陀是看到了有一个出家人,他挺羡慕,他才去出家的。而且,他的出家就是剃除须发,然后披上那个衣服,就是外面捡的布一披,就去了。去了之后,他出家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就是要离苦,他就是想解脱。在那个年代的印度,这个目标也不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实际上那个年代的印度,很多宗教都有这种目标–就是要解脱,而且他们都有轮回的观念。当然,也有很多的宗派、宗教,是不相信轮回的,那个年代的印度也是百家争鸣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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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佛陀能够出家呢?也是因为他们那个时候有出家传统,就是婆罗门,当他到了一定的年纪,他的下一代已经能够成家立业,已经有比较稳定的事业、工作的时候,他就要去出家修行。然后再老了一点,他还有一个林居期,就是他完全到森林里不出来了,一直到死。那个年代,对于印度的高种姓,也就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自然,而且也是非常崇高、非常值得去追求的一件事情。

 

佛陀也是在这种潮流之下才去出家的,所以他能托钵乞食,因为有人能给他吃的,因为大家供养出家人,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后来,佛陀一直立足于离苦、灭苦这个目标。

 

我们看到,他刚开始出家的时候,他想到灭苦这个目标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掺杂轮回这种思想进来。他刚开始是看到老人、死人、病人,然后他又看到他的宫女的那种形象。他意识到人生有很多让人不满意的地方,有很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境遇,他才出家。所以,他刚开始出家的时候,他没有谈到说想断除轮回,解脱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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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一般学佛的人,说到想要修行,为了解脱;解脱什么?从轮回中解脱。其实刚开始佛陀并没有说他要从轮回中解脱,他就是要从苦中解脱,从老病死中解脱。包括舍利弗、目犍连,他们刚开始出家的时候,他们所追寻的目标就是“涅槃”,也就是“不死”。是“不死”,而不是现在我们很多人理解的“我死干净了,我不再轮回了”。他追求的是不死,所以这个是他们刚开始追求的目标。

 

后来佛陀的教导,是完全立足于这个目标之上的。不光佛陀的教导,其他的宗教,比如最典型的耆那教,也是立足于这个目标之上的。但是他们对于修行,对于离苦的认识就比较特殊,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

 

比如说,他认为你的行为会造业,你如果在不经意间踩死蚂蚁,你也造业。或者你呼吸的时候,如果有小虫子飞进嘴里了,你给它咽下去了,它死了,你就造了恶业。所以他们出门要戴口罩,然后要有护持他的在家人先把地给他扫干净,他才能去托钵。他们采用苦行的方式折磨自己,他们认为这种通过折磨自己的方式,可以让过往世的恶业成熟,他认为只要这些恶业不断地成熟,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我的业消干净了,我就解脱了,我就成佛了。他们也讲成佛,或者说他们也想证得阿罗汉。这是耆那教的思想,他们也想解脱,他们也想灭苦,他们也想成佛和成阿罗汉,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如果你只是以成佛为目标,以解脱为目标,你并不能代表你就是佛弟子,并不代表你所学的就是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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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的教导,他的唯一的独特的地方就在于所谓的“中道”也就是八正道。这个是不共外道的,八正道是不共外道的。四圣谛这个框架其实也共外道,四圣谛前三个环节,外道也有提出来。不光外道,其实我们看到后代的一些哲学家或者心理学家,他们的一些思想体系也跟四圣谛的这个框架有类似。比如说,叔本华就认为因为欲望导致苦,但是他认为欲望消除不了,所以他认为总的来说人生是悲观的。这个其实跟佛教说的也挺像的,就是四圣谛的前两个圣谛,只不过佛教认为这个是可以解决的。

 

当时佛陀时代,很多外道也认为欲望导致苦,而且欲望消除会导致苦的止息。那就是说,这个也不是佛教所特有的,其实佛教所特有的就是八正道,也就是中道。它能真正地解决问题,而且这个解决问题不需要到你死了之后才能验证。如果你以断除轮回为目标的话,这个事儿可能要等死了之后才能验证,对不对?那你死了之后,你看我还轮不轮回了?但是实际上,佛陀一开始他并没有以断轮回为目标,他就是要在当下解脱,在当下灭苦。

 

那么,你的这个方法能不能在当下灭苦,能不能在当下解脱,这个是立竿见影的,你很快就能验证的,不用等到几十年后才能验证,不用等到死了之后才能验证,你马上就能验证。当然,你可能没有这一秒钟就能验证,但总得来说,你修了三、五个月、半年了,你还没有转变,或者说你甚至烦恼越来越重了,你这个人越来越急躁了,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那你肯定得反思反思了,你这方法到底有没有效果?

 

比如说我去找心理医生治疗抑郁症,可能治疗一次、两次没有明显效果,我找你治疗一年了,我这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你还不反思,那就不太正常,对不对?你还不琢磨你要换个医生吗?或者说你换个禅师吗?是不是?



 

修行的衡量标准


我们现在很多佛教徒就是很奇怪,目标定得很远大,然后觉得我必须要等到死了之后才去验证,或者说我修这个必须要修到第一阶梯、第二阶梯、第三阶梯,然后等到什么时候证果了,我咔一下子烦恼断除了,或者说断了一部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他把证果或者把涅槃、解脱,当成一种境界来追求。然后他在修行中,他不以烦恼的去除,不以苦的去除为衡量标准,而以自己所体验到的境界为衡量标准,他就很容易陷入到问题当中,甚至会走火入魔。

 

因为我自己也曾经有过这种体会。有一段时间,那时候还没有出家,我去学修行,修着修着忽然一下子就证得了一些很特殊的体验,而且这种体验持续了好几个星期,每天就是觉得“我快乐的不得了,我像是要飞了一样”。我当时觉得这个实在是太快乐了,这肯定是涅槃了,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快乐的事了。

 

我当时心想,我都涅槃了,我肯定是已经证果了。而且我当时觉得我已经很真切地体会到了“无我”了,而且我二十四小时都保持在这种无我的状态中,就是像旁观自己的五蕴的运作,时时刻刻这样保持着这个状态。我不管在干什么,时刻沉浸在这种喜悦中,看着身心–走路、吃饭,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我当时想这就是无我,这就是涅槃,我肯定证果了,当时就狂得不得了。


  —— 

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玩,人家开车我们去天台山,开车的那个小伙就是修天台小止观的。然后我们到那,他说前面是智者大师的故居,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我说“一个凡夫,我看他干什么?”不过好在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自己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后来也是看了一些书,包括南传的十六观智的一些书,才发现好像不太对,然后自己开始慢慢清醒起来了,后来去缅甸出家了之后,不断地去体会,总算是修行没有卡在这儿,能更进一步地去发展。但我还是看到有很多人就是卡在这儿,他就是卡在一定的境界上面,然后他就认为”既然我已经是初果了,那我还修什么行呢?我这辈子可以了,我来世再说吧,我可以玩了“,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我在缅甸也好,在国内也好,经常听到说谁谁谁去了一趟缅甸,修了几个月,证了个果回来了。总有人来跟我说这个事,听说谁谁谁在缅甸证果了,我说拉倒吧,快别扯。基本上很多人自以为自己证果了,而且他还到处去跟别人说的,都是属于比较初级的禅修体验。


  —— 

那么,我说这个意思是什么呢?你如果以体验为衡量修行进步的标准的话,你就很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就出现这种问题,为什么呢?因为你在没体验过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涅槃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解脱是什么感觉。你就很有可能把修行中的很多路边的风景当成涅槃,当成你追求的那个终极目标,这就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那什么是最直观的呢?苦的止息是最直观的,解脱是最直观的。你的烦恼有没有减少?你的脾气有没有变好?你的心有没有变得柔和?有没有变得平静?这个是你直接就能体会的,这个是不会骗你的,就算你被忽悠了,你身边的人还是能看出来你这个人不太对劲的,对不对?

 

很多修行的人就是这样,修了一段时间,脾气越来越差了,自己还觉得挺好,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感觉这个人怎么修行,修的越来越烦躁,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那就肯定有问题。那就说明你这个方法有问题,就别谈什么我还要证得什么禅那,还是证几果了。你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证得禅那,证得果位的问题。


  —— 

所以,这个是佛陀出家唯一的目标,而且他这个方法是真正有效的。他的这种解脱,是你在修行中可以不断地累积的,你自己能体会到的,你在不断地从一些细微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比如说你修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可能就会感觉到以前自己很在意的一些事,或者会引起你激发你的嗔心、恐惧心、贪心的事,你现在没什么反应了,你能比较客观、比较平和地看待这个事情了。那这个就从侧面说明了,你的修行确实是有进步了,确实有成效了。那么,你就可以认为这个方向可能大体就对了,还可以更进一步地修下去,去更进一步地去体会它。

 

而且在经典中佛陀谈到“解脱”的时候,“解脱”这个词也并不是指究竟地解脱。佛陀有一次在一个经里面,他说到:解脱有邪解脱,有正解脱。我当时很不能理解,怎么解脱还有邪解脱呢?那就是因为,其实佛陀所说的解脱这个词,它并不是指的彻底的解脱,很多时候他既指彻底的解脱,又指当下相对的解脱。比如说,你从贪心中解脱了,你从一部分的嗔心中解脱了,你发脾气的时候,你从当下生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这也是一种小的解脱。

 

那为什么会有邪解脱呢?就是你发脾气了,你转移注意力,你不想这事儿了,你把它压下来了,它也算一种解脱,但这是邪解脱。为什么呢?因为它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它不能真正地导向苦的不断地减少,它不能导向解脱的不断地累积,以至于最终的解脱。

 

当然,我们最终还是要追求那个最终的解脱,从轮回中解脱。但是,你最终的那个解脱,一定是你每一个小目标所累积起来的。不然的话,如果你连小目标都看不见的话,那大的目标就比较渺茫。



 

  出家目标的偏离与部派佛教的产生


实际上佛陀的教导,就只是围绕着这一个事展开的,他的所有的教导都是在围绕着八正道、四圣谛,解脱,怎么让你解脱,是以断除苦这个目标展开的。包括我们现在去出家,不管南传、北传都是一样的。出家的时候(北传我还真不知道,至少南传是这样的)要说:请大德慈悲地剃度我,让我从苦中解脱,证得究竟的涅槃,大概是这个意思。都是这样说的,并不是要追求真理,并不是说要追求最高的智慧,你才来出家的。你出家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追求苦的解脱。

 

当时也有一个经文,就是有一个比丘来问佛陀说:我都出家这么长时间了,你从来不告诉我,不给我解释这些,就是所谓形而上学的问题。比如宇宙是怎么回事?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你为什么从来不给我讲这些事?你每次都是避而不答。佛陀说:你这个蠢人,你当时出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当时你出家的时候,是说的“请你给我讲解这些事,我就出家吗?”你当时不是说你要为了离苦解脱来出家吗?怎么现在你让我给你讲这些东西呢?

 

就是我们佛教往后期发展的时候,它出现了很多的问题,其实都在于对这个目标的模糊与偏离。因为他忘了出家是为了什么?

 

佛陀灭度后,大概从一两百年开始,僧团就开始有一些不同的思想,以及对戒律的理解的一些争端。这些争端一开始还在一个可控范围内,至少从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文献来说,在佛陀灭度两百年之内,大家的争端都不是很严重,总的来说目标还是保持一致的,后来开始分裂成了不同的部派。对于这些不同部派到底是怎么分裂出来的,也是众说纷纭。按照南传的说法就是,它是因为不同的思想体系这样分裂出来的。


  ——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实际上很多事物都是历史的产物。所以,我个人认同的是,这些部派是因为不同的地域之间,因为缺少来往,然后他们形成了自己的思想所导致的。其实我们从现在也能看出来这个苗头,比如说同样是南传佛教,在缅甸、泰国、斯里兰卡,他们对于一些戒律的细节,对于一些修行方法的理解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它就形成了不同的部派。

 

这些部派他们要生存,就需要有自己的理论体系。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语言也是在不断地变迁的,虽然经典可能还有流传,但很多经典中的词义已经变得模糊了。那已经变得模糊怎么办呢?就是词意变得模糊了,很多人去学习这些经典,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那么就会有一些人出来诠释这些经典。这些诠释的经典,有的可能就被记下来,就变成了注释书。

 

最开始的注释书,其实还是以诠释经文为主要目标的。这些注释书再更进一步地发展,很多后代的这些论、注释,就不是以诠释经文为目标了,而是开始诠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甚至发展出了古代的科学,就是认为物质是怎么构成的,甚至说人的心是怎么构成的。开始发展出这些理论的内容,这就是部派佛教的一个特色,所以部派佛教也叫阿毗达摩佛教。


  —— 

我们现在说的阿毗达摩,一般认为就是部派佛教的一个代表性的产物,它用来研究很多这些细碎的问题。最早期的阿毗达摩的雏形,比如像《无碍解道》,比如《弥兰王问经》,这些经文你就能看到,它在这两个时代中有一个承上启下的表现,就是它既解释经文,同时它有时候也诠释一些没啥用的东西。

 

然后,后面这些理论发展得越来越庞杂、越来越复杂,就形成了成体系的阿毗达摩的理论。需要注意的是阿毗达摩的理论并不是只有一种,那个时候的几大部派,比如说大众部、上座部、说一切有部,包括一些小的部派,每个部派都有自己的阿毗达摩。

 

所以有时候答疑时,有人提问阿毗达摩的问题。我说:这个阿毗达摩的问题,你首先要确定你说的是哪个阿毗达摩?阿毗达摩有很多种,不是只有一种。

 

而且到现在流传的比较完整的,也不是只有南传佛教有阿毗达摩。说一切有部的阿毗达摩,到现在也是流传地比较完整。比如《大毗婆沙论》,就是属于说一切有部的注释书。而且在那个年代的印度,影响力最大的派系也是说一切有部。所以,这是部派佛教的一个特征,部派佛教发展出了很多很庞大的理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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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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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心尊者 Ashin.Dhammasāra

2014年 接触南传上座部佛教,并参加内观禅修营学习禅修方法。

2016年 放下工作全身心独自住山修行。

2017年 赴缅甸仰光雪乌敏禅修中心(Shwe Oo Min Dhamma Sukha Tawya),于德加尼亚西亚多(U Tejaniya Sayadaw)座下剃度出家。随后在因德嘉长老(U Inndaka Sayadaw)座下达上成为比库,并长住于恰密棉禅修中心(Chanmyay Myaing Meditation Centre)。

2018年 在因德嘉长老的指示下,给前来参学的中国禅修者进行佛法开示和禅修指导。

2020年 翻译了坦尼沙罗尊者(Ven. Thanissaro Bhikkhu)的著作《佛法溯源》。受北京四念处学习中心邀请,线上开示“唯一道——原始佛教的修行方法”系列课题研究讲座5讲。

研究方向:

原始佛教溯源,依据巴利圣典四部尼柯耶,通过对巴利原词词意的探究,在不盲目依赖任何后期注释的基础上,只运用佛陀原始的理论框架如四圣谛、八正道、三十七道品、十二因缘来禅修。依据佛教史、考古学、文献学、语言学,探索原始佛教的思想架构。

编辑:Helena

校对:慧日 张玲玲 Jan

音频:来 Ruann

图片:面包手

终审:法心尊者 寰 J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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